"一个政府与两个法院的较量"

作者:admin 日期:2008-07-2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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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南方农村报作者： □本报记者付淼实习生霍丽敏

——雷州1700万义务教育补贴争夺战

“被封的教育补贴如果还不解封，600多所中小学迟早会熬不过去。”昨日，雷州市委常委、教育局长林涛显得忧心忡忡，担心一个月后秋季开学时全市学校如何运转。由于经费缺乏，很多中小学“买粉笔都要老师自掏腰包”，更多的学校经费“窟窿”则靠校长一人张罗填补，这都缘于该市1700万义务教育补助被法院查封(见本报7月1日头版《雷州1700万教育补助替政府还债》)。

老债10年不还
本金计息翻番

1995年，雷州建筑工头张道鹏、何明豪、何圣道、游景春与雷州市规划设计局(现雷州市公共事业局)签订《雷州市东湖东、西排洪渠整治工程合同》，施工于次年完成。根据合同约定，该工程总造价为870万元，工程款分3年还清。
完工3年后，雷州市规划设计局仅支付462万元，欠下张道鹏等4人工程款408万元。
这笔欠债一拖就是10年，到2005年本息总额已高达近千万元。2005年，“实在受不了”的张道鹏等人一纸诉状，将雷州市规划设计局及雷州市政府告上湛江中级人民法院。
湛江中院判决雷州市政府立即还债。为敦促政府行动，湛江中院进行了财产保全，冻结了雷州市区新城大道两旁的两块土地，以及一块汽车培训场地，共计9406平方米。
在接下来的两年里，湛江市中院因受到干预无法执行催款。省高院知情后决定异地执行，改由肇庆铁路运输法院接替湛江中院继续催债，查封的3块土地也转交肇庆铁路运输法院处理。
2007年3月，肇庆铁路运输法院立案后，多次到雷州市催讨债款，皆无功而返。
同年4月10日，肇庆铁路运输法院抓住义务教育款刚刚到账的机会，突然实施查封，冻结该局“义务教育省级专项资金账户”上的资金1000万元，同时查封的还有“关停糖厂甘蔗款财政补贴专户”和“农业发展基金专户”等，但这些账户已无余款。肇庆铁路运输法院决定当场对1000万资金强制划扣。
此举遭到雷州市政府的强烈反对。据当时前去执法的法院工作人员回忆，雷州市几个主要领导闻讯后，都赶来阻止划扣资金。
雷州市财政局负责人当场表示，被冻结的1000万元属于省财政下拨的“农村义务教育省级专项资金”，而非政府自有资金。按照有关规定，义务教育款只能用作学校经费，不得偿还历史债务，“法院不能拿义务教育款还债”。
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在肇庆铁路法院与雷州市政府为1000万争论时，2008年3月3日，茂名市茂港区法院又冻结财政局该账户700万元，起因是雷州市水利局欠下包工头莫文海工程款360.52万元，本息共计700万元。至此，该账户资金共被冻结1700万元。

为避法院追款
转移专户资金

被冻的1700万元能否用于抵债？在此问题上，两法院与雷州市政府争论激烈，焦点集中在该账户是否具备“专户”的性质。
肇庆铁路运输法院有证据表明，该账户被查封前一直处于“专户不专”的运作状态，运行过程中有600多万元违规操作：包括90万村医补贴资金进账，401万款项进出和115.8万元支出，这些出入账均没有明确依据。
茂港区法院认为，该账户从实际操作上看应为“基本存款户”，而非财政局声称的“专户”。
“法院冻结这个账户没有错，否则雷州市政府可能利用该专户作‘挡箭牌’转移资金。”肇庆铁路法院审判员姜建鼎告诉南方农村报记者。
姜建鼎的担忧不无道理，就在肇庆铁路法院工作人员冻结1000万元的同时，雷州市财政局工作人员也在同一现场紧张“办公”，将许多账户资金转到雷州市国库，显然是在躲避追查。
雷州市主管财政的副市长陈汉枢坦承，转移义务教育资金到国库是他下的令，“目的是为了保证义务教育资金安全”。此前，雷州市财政局“预算外集中账户”曾遭另一法院冻结1500多万元，“市财政专户资金很不安全”。
因为“国库相对安全，法院不敢查”，2006年8月，雷州市第一笔几千万元的义务教育资金到账后，陈汉枢立即给财政局下令：资金要立刻转移到国库，待学校需要时再调回下拨。他希望借此躲避更多法院的追款。
“农行的明细账上很清楚，账户上除了被冻结的1700万资金，余款都已下拨给了学校，‘专户’的性质确定无疑。”陈汉枢否认了法院“专户不专”的说法。他表示，即便因违规操作要自己承担责任，法院也不能否认账户的专户性质，冻结、划扣该专户资金更是错上加错。

法院拒绝解封
政府不准卖地

“专户”之争一直持续到今年初，雷州市政府提出，对该账户是否为专户的定性要进行重新审计。在未有结论前，法院不能强行划款。
雷州市财政局还分别向省检察院、省财政厅、省教育厅申诉。三单位随后向两法院发文，要求“立即停止划款，撤消冻结，以保障雷州市义务教育的顺利进行”。
两法院考虑到账户性质的争议，暂停划扣被封款项，但拒绝解封，等待审计的结果。
在1000万暂时不能划扣以后，肇庆铁路法院计划拍卖3块土地为张道鹏追债。雷州市政府也答应跟张道鹏进行谈判。然而，以为迎来转机的张道鹏很快发现，市政府“没有谈判的诚意”，还阻挠法院拍卖已查封的3块土地偿债。
今年4月9日，肇庆铁路法院将雷州市城区两幅地以800元/平方米的估价挂牌拍卖。但是，雷州市土地储备中心以“估价过低、贱卖国家资产”为由起诉给土地估价的评估公司。雷州市政府据此在当地媒体警告竞拍者：法院开出的价码偏低，有贱卖国有资产的嫌疑，任何人不得参与竞拍。
至此，张道鹏期望通过拍卖土地追债的计划也宣告流产。
手中的“筹码”越来越少，追债变得遥遥无期，张道鹏被逼无奈，重新坐下来跟雷州市政府谈判。但是，在土地不拍能卖后，市政府在谈判中提的条件变得“苛刻”起来，要张先答应解封1000万，政府才能同意将其中一块土地重新估价后再拍卖还债。
“如果解封1000万，我就一无所有了，政府继续耍赖怎么办？”张道鹏拒绝了市政府的条件。
而“手握700万”的债权人莫文海也在本月拒绝了雷州市政府的谈判条件，“政府要我免除全部利息，只还本金，怎么成呢？”
目前，他俩和市政府的谈判都未取得进展，雷州市政府也未开出新的谈判条件。
据雷州市财政局局长吴玉透露，雷州财政历来都是“负债运行”。从海康县改名雷州市以来，前后历经5届政府，特别是在上世纪90年代，雷州市搞了很多工程，主要是水利工程和市政工程项目，历史欠款很多，“单单覃斗镇的一个流沙港项目就欠债1000多万”。
吴玉说，雷州市政府欠债面太广，算上利息已有好几个亿了，无力一次偿还，还债方式都是“逢年过节领导想到了就给批个几万”。因此，许多债权人的讨债变得旷日持久，法院判决往往被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